白玉京（4）
不管是不是叶修认识的小周，周泽楷都低估了叶修的思维活跃程度，他听了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，是分神了一瞬后才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邱非身上。
邱非如同一颗流星，来势汹汹。他直接祭出了战矛，想要速战速决。相比起应该是刚刚出世什么也不懂的心魔叶修，他的目标是周泽楷。
然而他却扑了个空。
叶修在周泽楷回神的那一刻就接管了画卷的中枢，这时堪堪稳住这件法器。法器不比法宝，只要解开了中枢封印，凡人也可以使用。只不过没经过训练用不好而已。看着邱非直冲过来，叶修的第一反应就是来了个空中急刹车。然后从邱非脚下加速穿了过去，硬是让长长的画卷在天上抖出了一个S型。差点把没有防备的周泽楷抖下去。看得刚从传送阵里出来的一群嘉世子弟下巴都快掉了。
叶修瞄了一眼满脸震惊的邱非，有些得意地对似乎同样受到了一点惊吓的小周道：“哥好歹也是职业选手，抓好了！”
周泽楷倒是没有受正统教育长大的邱非来得那样惊骇。在这群被“嘉世乃万千世界第一名门，弟子务必勇往直前”的教条主义教坏了的子弟们心里，哪有人这么玩法器的啊？也不怕玩坏了！哪有人用这种态度决斗啊！简直就是逃跑，也不嫌难看，我们宁可死也丢不起这个人……
周泽楷只是很为难地看了一圈，不知道抓哪儿好，和画卷中枢勾连在一起的叶修不用担心掉下去，他可就很危险了。最后，周泽楷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位置。他在高速移动的画卷上挪了过去，直接搂住了叶修的腰。
“……”
叶修难得地沉默了一秒钟：“你找不到其他地方了？”
周泽楷现在几乎贴在他背后，离得非常近，脸都快埋进他的肩窝里了。这会儿一摇头，长发簌簌落在他的肩膀上，还有几丝在他脸上滑过去。
“抓着那边不行吗？突出来一块。”叶修百忙之中抽空给他出主意，“你这样让我放不开啊。”
“……”周泽楷看也不看其他地方一眼，执着地继续摇头。
叶修一边分心想着到底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只能这样了，一边很无奈的继续操纵画卷飞来扭去躲避邱非，这个意志坚定的少年明显已经开始冒火了，好在还没乱打一气，进退之间都展示着良好的战斗素养，把两人的退路封得死死的。叶修对他的理智表示满意，对他的毅力表示很不满：“以前也没觉得他这么有耐性啊……”
周泽楷不吭声。自从交出画卷，他好像就自动进入了发呆状态，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。
“没有攻击技能吗？”全神贯注开了一阵子赛车，叶修觉得太耗神了，转头问还贴着自己发呆的周泽楷，“路被堵死了，我们进不了传送阵。”
周泽楷摇摇头，这幅画卷本来就不是战斗法器，千万年后它还有残存的法力完全是因为上面画了叶秋——曾经最接近天道的男人。他举手投足都能引起三界震荡，就算是一幅已经被毁了的画像，也带有难以想象的力量。
叶修又飞高了一点，躲开邱非砸过来的火球：“嘿，别告诉我你没办法啊。”
和现实里不同，这个世界的周泽楷仿佛一直都是平静的，既不害羞，也不腼腆，眼里是永远不变的波澜不惊。他只是默默看着叶修发白的脸色和额角的汗珠，然后将目光转向邱非，以及他身后的人墙。
叶修再次指挥画卷在空中翻了个跟头，同时艰难地说：“有什么大招快用，不用就过期了！”
他第一次听见小周叹气，就是在这个上下颠倒，天旋地转的时刻。
等他把画卷摆平，就开始怀疑自己刚才听见的只不是吹过耳的风声。
然后他发现自己没办法再控制画卷了，周泽楷不知道怎么抢过了控制权——叶修发现这种感觉特别难受，就好像凭空抽走了他的大半精力。整个人都想要瘫下去休息。后来他才知道，这是用力过度，如果他再继续玩“躲避球”游戏，就要被这件除了会飞之外一无是处的傻瓜法器吸光精力而死了。
周泽楷得到了控制权，却没有让画卷继续飞。
他开口说：“停。”
就在这个刹那，冰冷而温柔的气息从叶修的脸庞拂过，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浸满了他的全身。周泽楷的声音压得很低，好像光是说出这个字就非常艰难、耗尽全身力气一样，连嗓音都喑哑难辨。但叶修确信自己清清楚楚听明白了他的话——因为他们真的停了下来。
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。包括漂浮在邱非身边的雷电，以及刚刚闪出蓝光，还在继续传送嘉世大军的符阵。
世界变得寂静灰白。叶修的眼前飞舞着无数的黑白碎片，都是似曾相识的场景。他看到自己的双手沾满了鲜血，高高举起却邪，毫不留情地将踩在脚下的敌人贯穿。他也看见自己微笑着站在角落里，看队友们捧起世界赛的奖杯。他还看见了自己白发苍苍垂垂老矣，安静躺在爱人怀里的模样……
直到一双手捂住他的双眼，将他从幻象中唤醒。周泽楷依旧平静地坐在那里，漆黑的双眸注视着他，好像已经等了亿万年那么久。他松开手时，还帮叶修把乱掉的头发梳拢到耳后。
叶修清醒过来，发现他们漂浮在一片黑暗之中。只有看不到尽头的远方，才有一点隐隐约约的光芒。
“这是哪里？”他开口问道，然后很自觉地把手伸了出来。面对一位只说一个字就能定住全世界的大能，叶修大大毫不吝惜地给予对方尊重。非常时刻，他决定暂时不问“你那是什么奇葩技能？”或者“说好的没有法术呢？”这种很可能会伤感情的话。
周泽楷轻轻托住他的手，一笔一划很慢地写下两个字：“宇宙。”
“杀死科学的世界。”叶修摇了摇头，在宇宙里居然能说话还不缺氧，实在是对不起物理学家们。
不过接下来的字让叶修心情舒畅了一点，因为这句话显得特别通俗易懂又亲切，周泽楷用无声的方式对他说：“我们抄近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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